第86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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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陳大牛和白纖纖身影消失在拐角處, 只有火把的光越來越遠, 小坡上的三人依然靜立不動。特別是張春燕背對方言張繼兩人, 背脊挺直，裙擺大概是之前摸黑走路的關系沾上了些泥濘。
張繼擁著方言的肩膀，皺眉看看周圍, 淡淡地說：“走吧。”
方言又看了眼張春燕，隨後朝張繼點點頭，一起轉身繼續往上走。
雖然方才聽到那對話的時候，因為熟人, 所以一下就聽出了聲音的主人是誰。說實話, 方言和張繼心裏也都挺驚訝的――沒想到那個女人這麽不簡單, 居然連張齊也有關系的。
不過驚訝過後也不由覺得張春燕這會挺可憐的, 但是再多就沒了, 因為對於大伯一家人, 不是說他和張繼冷血無情, 他們確實對那一家都沒有什麽多大的感情。
只是心裏同時感嘆一下這一家子還挺亂的。
兩人也都沒有特意再去提醒張春燕，拐上彎只見在火把的照亮下, 一路上去果然已經沒有了人影。方言也沒有在意，只是稍微加快了步子，剛才還只是起霧，如今都夾著細雨飄灑，且越來越大。
這已經不是下霧，而是下雨了。
身後響起了腳步聲，方言知道張春燕還是跟了上來, 想回頭去看一看，無關其他，只是張繼限制了他的動作，聲音略沈。
“到家再說。”
“……嗯。”
這次回來本來是福伯托消息說作坊那邊染坊弄得差不多，方言惦記就想回來看看，只是張繼不放心想等等他空閑點了再陪他一起，不想今天聽到去鎮上的村裏人說他們奶奶張羅氏病了，兩人都很擔心，於是就匆匆趕了回來。
只是他們家還沒完全修建好，本來該是也去作坊那邊的，只是奶奶的關系才會也走了這邊。
三人沈默的來到大房，進去的時候發現兩邊居然還都亮著燈光。張繼擁著方言目標明確，就朝最中間的爺爺奶奶那屋走去，不想一直安靜走後面的張春燕忽然開口說話了。
“謝謝。”
聲音有些低，聽不出其他的情緒，方言倒有點訝異於她的冷靜了，於是轉頭去看，火光裏確實一臉沈靜，車上那會的喜悅羞澀都不見了，臉色有點蒼白。
看來不愧是女人嗎？只聽這一言兩語就聽出了裏面的問題。
不得不說，此刻方言倒挺敬佩她的敏銳力，且夠沈住氣。
見方言回頭，張春燕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，只是沒有成功，再次說了一次，“今天謝謝你們了。那我也先回去了，你們也早點休息，明日我再來看望奶奶。”
“嗯。”
目送張春燕走往左邊，在他們家門外敲了敲，然後推門進去，關上，裏邊隱約傳來伯娘張劉氏關心的詢問。
肩上忽然被微微用力握住，方言收回目光擡眼看，就見張繼臉色微冷，帶著些許不悅地看著他，在方言擡眼看過來後，悶悶提醒：“雨下大了，我們也快進去，你頭發都濕了。”
聞言，方言不由笑了，知道這人不喜歡他過多註意張春燕的事，但也一直沒有強制拉他走開，他不高興的是因為那些人讓他站在雨霧中淋濕了，又舍不得說他，只會這樣表達他的不悅。
“走吧。”方言率先邁步，他也有點後悔之前的好奇心了，同樣也讓張繼跟著淋雨，太不值得了。
***
次日清晨，發現餐桌上多出來的張繼方言，大伯娘和大伯都有些驚訝。
“你們什麽時候回來的？”
“昨晚。”張繼小心扶著方言坐下，隨口回答，然後又親手給他盛湯，那是奶奶張羅氏一早特意囑咐大伯娘熬煮的，當時大伯娘還以為是煮給翠娥還很不樂意，但也沒有違抗婆婆的話，馬虎煮了鍋骨頭湯，那還是昨晚張春燕帶回來的。
因為不是盡心，所以都沒熬出味來，好在方言也沒挑剔，一樣喝得下。
因為是兒媳婦買的，張劉氏自然也為張春燕盛了一大碗，至於那個女人，她能容忍她繼續留在這個家裏還是看在對方肚子裏的孩子的份上，又因為公公婆婆也保證待孩子一出生就把女人送走的關系，其他的，是別期望她會去伺候。
“謝謝娘。”睡了一夜，張春燕似乎已經恢覆過來了，接過碗時還甜聲道謝，“昨天我是和堂弟他們一起回來的，我們家的車子在半道上壞了，正好遇上堂弟他們回來，就搭了他們的車，到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，他們擔心奶奶，所以先去看奶奶了就沒有叫娘你們。”
說到兩人和她一起回來的時候，視線有意無意在張齊和翠娥兩人臉上瞟了一眼。
“哦哦。”張劉氏恍然點頭，繼續給其他人裝米粥。
奶奶張羅氏大概是見方言張繼都回來了，臉上的笑容也多了些，“其實我根本就沒事，是你們都太緊張大驚小怪的，還讓繼兒他們大老遠的跑來，言哥兒身子沈，這樣跑來跑去的萬一出什麽事怎麽辦？”
看著方言既開心又心疼，“昨晚都淋濕了，今天就先在家裏好好待著，作坊那邊先別著急。”
“是，奶奶放心，我不會亂跑的。”方言一邊喝湯一邊乖巧回答，讓奶奶張羅氏更加高興了。
聽到淋濕，張劉氏也連忙叮囑張春燕：“春燕你也是，今天也別出去了，昨天不就是說身子不舒服才去看郎中的嗎，昨晚你也淋濕了，今天沒事吧？要不等會娘再去給你熬藥？對了，藥呢？”
話落，其他人都看過去。
張春燕勺湯的動作微微一頓，下一秒擡起頭來時臉上的笑容依然如初，“我沒事，郎中只是說我之前休息不好，沒大礙……娘放心吧，我只要多休息就好，不用吃藥。”
“哦哦，那就好。那等會吃完飯就回屋去歇著吧。”
“嗯。”張春燕輕輕應一聲，就又低頭去慢慢喝湯，對於坐旁邊投過來關心眼神的張齊仿佛沒有察覺到一般。
同樣也沒有去碰他夾過來的菜，只專心喝湯，喝完了又繼續舀，似乎那湯很美味。
張齊看著她眼神閃爍不定，鬧不清她是不是發現了。
視線不由往斜對面瞟，只見翠娥獨自一人坐一角，低頭吃飯，和往常一樣，沈默，怯懦，不惹人註意。
所以在座的都不會特意去留意她那邊。
只是細心去瞧就會發現她拿著筷子的手指有些過緊，因用力而泛白。
方言倒有點訝異於張春燕居然沒有告訴其他人她懷孕的事，這個事情不是她一直很在意的事嗎？不過在偶然瞥見她視線偶爾在張齊以及角落的某處掃過後，方言有點明了了。
方言正尋思著呢，忽然手上的碗被人輕輕敲擊，連忙回神，下意識看右邊，就見張繼又一臉不高興地看著他，忙沖他討好地笑笑。
張繼無動於衷，板著臉道：“專心吃飯。”
方言一下垮下笑臉，小聲央求，“今天就吃這麽多行了吧？你看我都被你們餵得肚子都這麽大……聽說孩子太大了出生也很危險……咳，我什麽都沒說。”
看見方言乖乖又拿起匙羹，皺起臉苦哈哈地準備繼續吃，張繼驟然變冷冽的眼眸才褪去，只是視線卻下意識往下，看著方言一手抱著的肚子，若有所思。
言兒說得也沒錯，肚子確實有些過大，不知道這會月份的是不是都這樣，還是真的平時讓他吃太多了？
張繼思忖著，對面大伯張瑞中忽然開口問他。
“今日可有什麽計算？”
張繼很快回神，擡眼看過去，有禮卻疏離地回答：“暫時無事。”
張瑞中顯然對他的態度有些不悅，覺得自己做為長輩被輕慢了，“既然如此，等會跟我去一趟村長家。”
張繼輕挑眉梢，卻沒有多問，語氣淡淡：“好。”
張瑞中臉一沈，最終沒再說什麽，轉而去說兒子，語氣更重，“齊兒今日就在家裏好好念書寫文章，別整日晃裏晃蕩的不幹正事，正好，今日繼兒回來，晚些讓繼兒給你檢查檢查功課，哪不明白的就向繼兒請教。”
“……”張齊一楞，隨後猛然瞪向張繼那邊，臉有一瞬間地扭曲，“爹？！”
張瑞中板著臉，沈怒道：“怎麽？覺得繼兒教你不對？”
張齊一滯，辯駁不出來，最後非常不甘地怒瞪張繼一眼。
張繼對此無動於衷，只是淺笑著對張瑞中道：“大伯，侄兒才疏學淺，恐怕當不得教大哥學習，免得耽誤了大哥的學問。”
“你――”聽著就像是嫌棄自己一般的話，張齊更加生氣。
張繼淡淡看了一眼，移開，張齊沒差點跳起來。
“好了！”張瑞中呵斥，“看看你什麽樣？以往教的讀的禮節都讀哪去了！一點都不懂規矩！吃飽了就回去看書，你媳婦身體不舒服都不懂得要陪，長這麽大有何用？”
“老爺……”
“還有你。”張瑞中轉而斥欲出言求情的張劉氏，“都說慈母多敗兒，都是你老這麽慣著他，他才會變成如今這樣，越來越目無尊長，狂妄自大……”
“好了！”張老漢猛然拍下筷子，“大清早的，還讓不讓人好好吃頓飯了？”
張瑞中話聲頓時一收，一口氣堵在胸口，臉一下漲得通紅，青筋直漲跳。
張老漢一發話，餐桌頓時安靜下來，大夥也終於可以安安心心吃早飯了――特指張繼方言。
張齊很惱火，但到底還是沒有忤逆他爹的話，飯後就回了房間，卻沒有依言看書，而是仰躺在床上瞪著帳頂直運氣。
張春燕進來看見的就是這副模樣。她頓了頓，還是走近了，語氣依然溫柔體貼：“外面看著要出太陽，要不我幫你把桌子擺在院裏頭？這樣你可以一邊練字一邊曬太陽。”
張齊看過來，只是張春燕站的位置有點兒巧，正好背對著窗戶，逆光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，張齊眉頭微皺，凝視了幾秒，然後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。
張春燕見了也沒多言轉身去張羅了，張齊又再次遲疑地看著她背影，眉頭深鎖。
***
昨晚突然下起了霧雨，本以為就是進入冬天的征兆，不想，今日晌午太陽居然又出來了，不曬，反而照得人暖呼呼的。
因為平時也不怎麽來往，所以方言並沒有待在大院這邊，而是去了隔壁的小叔那。
由於張毅還有方錦最近都去鎮上念書，家裏少了他們安靜了許多。
方言半躺在躺椅裏，瞇著眼享受陽光，旁邊張羅氏在他的要求下沒能去稔山那邊，就幹脆拿了針線籃出來，一邊陪著他閑聊一邊穿針引線，裁剪布料，縫起衣服來。
方言勸不動也只好由她去。
圍墻另一邊，張齊最後還是在院子裏擺開了桌子，書本，紙張，筆墨，張春燕都給他擺好了，無奈，也只得氣悶地出來坐下。
曬著陽光，張齊懶散散地翻著書，桌上的白紙上字都還沒寫到一半。
張春燕和婆婆張劉氏在廚房裏，處理她昨天帶回來的食材。聽著院子裏兒子的讀書聲，張劉氏很是舒心，不停念叨著兒子的種種，手裏也麻利地幹活著，因此就沒有留意到兒媳婦根本就是心不在焉，視線總不自覺就看向外頭。
即使見到了，也只以為她是在看兒子張齊呢，心裏暗笑的同時也就更不會去提醒她。
張春燕自然也沒有註意到婆婆的心思，她確實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婆婆說話，不過註意力都放在了院子外頭。
從她這裏，雖然看不到張齊太多，但是日頭的關系，地上的影子正好朝向廚房這邊。
可是整個白天都很正常，什麽異常都沒有發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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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繼擁著方言的肩膀，皺眉看看周圍, 淡淡地說：“走吧。”
方言又看了眼張春燕，隨後朝張繼點點頭，一起轉身繼續往上走。
雖然方才聽到那對話的時候，因為熟人, 所以一下就聽出了聲音的主人是誰。說實話, 方言和張繼心裏也都挺驚訝的――沒想到那個女人這麽不簡單, 居然連張齊也有關系的。
不過驚訝過後也不由覺得張春燕這會挺可憐的, 但是再多就沒了, 因為對於大伯一家人, 不是說他和張繼冷血無情, 他們確實對那一家都沒有什麽多大的感情。
只是心裏同時感嘆一下這一家子還挺亂的。
兩人也都沒有特意再去提醒張春燕，拐上彎只見在火把的照亮下, 一路上去果然已經沒有了人影。方言也沒有在意，只是稍微加快了步子，剛才還只是起霧，如今都夾著細雨飄灑，且越來越大。
這已經不是下霧，而是下雨了。
身後響起了腳步聲，方言知道張春燕還是跟了上來, 想回頭去看一看，無關其他，只是張繼限制了他的動作，聲音略沈。
“到家再說。”
“……嗯。”
這次回來本來是福伯托消息說作坊那邊染坊弄得差不多，方言惦記就想回來看看，只是張繼不放心想等等他空閑點了再陪他一起，不想今天聽到去鎮上的村裏人說他們奶奶張羅氏病了，兩人都很擔心，於是就匆匆趕了回來。
只是他們家還沒完全修建好，本來該是也去作坊那邊的，只是奶奶的關系才會也走了這邊。
三人沈默的來到大房，進去的時候發現兩邊居然還都亮著燈光。張繼擁著方言目標明確，就朝最中間的爺爺奶奶那屋走去，不想一直安靜走後面的張春燕忽然開口說話了。
“謝謝。”
聲音有些低，聽不出其他的情緒，方言倒有點訝異於她的冷靜了，於是轉頭去看，火光裏確實一臉沈靜，車上那會的喜悅羞澀都不見了，臉色有點蒼白。
看來不愧是女人嗎？只聽這一言兩語就聽出了裏面的問題。
不得不說，此刻方言倒挺敬佩她的敏銳力，且夠沈住氣。
見方言回頭，張春燕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，只是沒有成功，再次說了一次，“今天謝謝你們了。那我也先回去了，你們也早點休息，明日我再來看望奶奶。”
“嗯。”
目送張春燕走往左邊，在他們家門外敲了敲，然後推門進去，關上，裏邊隱約傳來伯娘張劉氏關心的詢問。
肩上忽然被微微用力握住，方言收回目光擡眼看，就見張繼臉色微冷，帶著些許不悅地看著他，在方言擡眼看過來後，悶悶提醒：“雨下大了，我們也快進去，你頭發都濕了。”
聞言，方言不由笑了，知道這人不喜歡他過多註意張春燕的事，但也一直沒有強制拉他走開，他不高興的是因為那些人讓他站在雨霧中淋濕了，又舍不得說他，只會這樣表達他的不悅。
“走吧。”方言率先邁步，他也有點後悔之前的好奇心了，同樣也讓張繼跟著淋雨，太不值得了。
***
次日清晨，發現餐桌上多出來的張繼方言，大伯娘和大伯都有些驚訝。
“你們什麽時候回來的？”
“昨晚。”張繼小心扶著方言坐下，隨口回答，然後又親手給他盛湯，那是奶奶張羅氏一早特意囑咐大伯娘熬煮的，當時大伯娘還以為是煮給翠娥還很不樂意，但也沒有違抗婆婆的話，馬虎煮了鍋骨頭湯，那還是昨晚張春燕帶回來的。
因為不是盡心，所以都沒熬出味來，好在方言也沒挑剔，一樣喝得下。
因為是兒媳婦買的，張劉氏自然也為張春燕盛了一大碗，至於那個女人，她能容忍她繼續留在這個家裏還是看在對方肚子裏的孩子的份上，又因為公公婆婆也保證待孩子一出生就把女人送走的關系，其他的，是別期望她會去伺候。
“謝謝娘。”睡了一夜，張春燕似乎已經恢覆過來了，接過碗時還甜聲道謝，“昨天我是和堂弟他們一起回來的，我們家的車子在半道上壞了，正好遇上堂弟他們回來，就搭了他們的車，到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，他們擔心奶奶，所以先去看奶奶了就沒有叫娘你們。”
說到兩人和她一起回來的時候，視線有意無意在張齊和翠娥兩人臉上瞟了一眼。
“哦哦。”張劉氏恍然點頭，繼續給其他人裝米粥。
奶奶張羅氏大概是見方言張繼都回來了，臉上的笑容也多了些，“其實我根本就沒事，是你們都太緊張大驚小怪的，還讓繼兒他們大老遠的跑來，言哥兒身子沈，這樣跑來跑去的萬一出什麽事怎麽辦？”
看著方言既開心又心疼，“昨晚都淋濕了，今天就先在家裏好好待著，作坊那邊先別著急。”
“是，奶奶放心，我不會亂跑的。”方言一邊喝湯一邊乖巧回答，讓奶奶張羅氏更加高興了。
聽到淋濕，張劉氏也連忙叮囑張春燕：“春燕你也是，今天也別出去了，昨天不就是說身子不舒服才去看郎中的嗎，昨晚你也淋濕了，今天沒事吧？要不等會娘再去給你熬藥？對了，藥呢？”
話落，其他人都看過去。
張春燕勺湯的動作微微一頓，下一秒擡起頭來時臉上的笑容依然如初，“我沒事，郎中只是說我之前休息不好，沒大礙……娘放心吧，我只要多休息就好，不用吃藥。”
“哦哦，那就好。那等會吃完飯就回屋去歇著吧。”
“嗯。”張春燕輕輕應一聲，就又低頭去慢慢喝湯，對於坐旁邊投過來關心眼神的張齊仿佛沒有察覺到一般。
同樣也沒有去碰他夾過來的菜，只專心喝湯，喝完了又繼續舀，似乎那湯很美味。
張齊看著她眼神閃爍不定，鬧不清她是不是發現了。
視線不由往斜對面瞟，只見翠娥獨自一人坐一角，低頭吃飯，和往常一樣，沈默，怯懦，不惹人註意。
所以在座的都不會特意去留意她那邊。
只是細心去瞧就會發現她拿著筷子的手指有些過緊，因用力而泛白。
方言倒有點訝異於張春燕居然沒有告訴其他人她懷孕的事，這個事情不是她一直很在意的事嗎？不過在偶然瞥見她視線偶爾在張齊以及角落的某處掃過後，方言有點明了了。
方言正尋思著呢，忽然手上的碗被人輕輕敲擊，連忙回神，下意識看右邊，就見張繼又一臉不高興地看著他，忙沖他討好地笑笑。
張繼無動於衷，板著臉道：“專心吃飯。”
方言一下垮下笑臉，小聲央求，“今天就吃這麽多行了吧？你看我都被你們餵得肚子都這麽大……聽說孩子太大了出生也很危險……咳，我什麽都沒說。”
看見方言乖乖又拿起匙羹，皺起臉苦哈哈地準備繼續吃，張繼驟然變冷冽的眼眸才褪去，只是視線卻下意識往下，看著方言一手抱著的肚子，若有所思。
言兒說得也沒錯，肚子確實有些過大，不知道這會月份的是不是都這樣，還是真的平時讓他吃太多了？
張繼思忖著，對面大伯張瑞中忽然開口問他。
“今日可有什麽計算？”
張繼很快回神，擡眼看過去，有禮卻疏離地回答：“暫時無事。”
張瑞中顯然對他的態度有些不悅，覺得自己做為長輩被輕慢了，“既然如此，等會跟我去一趟村長家。”
張繼輕挑眉梢，卻沒有多問，語氣淡淡：“好。”
張瑞中臉一沈，最終沒再說什麽，轉而去說兒子，語氣更重，“齊兒今日就在家裏好好念書寫文章，別整日晃裏晃蕩的不幹正事，正好，今日繼兒回來，晚些讓繼兒給你檢查檢查功課，哪不明白的就向繼兒請教。”
“……”張齊一楞，隨後猛然瞪向張繼那邊，臉有一瞬間地扭曲，“爹？！”
張瑞中板著臉，沈怒道：“怎麽？覺得繼兒教你不對？”
張齊一滯，辯駁不出來，最後非常不甘地怒瞪張繼一眼。
張繼對此無動於衷，只是淺笑著對張瑞中道：“大伯，侄兒才疏學淺，恐怕當不得教大哥學習，免得耽誤了大哥的學問。”
“你――”聽著就像是嫌棄自己一般的話，張齊更加生氣。
張繼淡淡看了一眼，移開，張齊沒差點跳起來。
“好了！”張瑞中呵斥，“看看你什麽樣？以往教的讀的禮節都讀哪去了！一點都不懂規矩！吃飽了就回去看書，你媳婦身體不舒服都不懂得要陪，長這麽大有何用？”
“老爺……”
“還有你。”張瑞中轉而斥欲出言求情的張劉氏，“都說慈母多敗兒，都是你老這麽慣著他，他才會變成如今這樣，越來越目無尊長，狂妄自大……”
“好了！”張老漢猛然拍下筷子，“大清早的，還讓不讓人好好吃頓飯了？”
張瑞中話聲頓時一收，一口氣堵在胸口，臉一下漲得通紅，青筋直漲跳。
張老漢一發話，餐桌頓時安靜下來，大夥也終於可以安安心心吃早飯了――特指張繼方言。
張齊很惱火，但到底還是沒有忤逆他爹的話，飯後就回了房間，卻沒有依言看書，而是仰躺在床上瞪著帳頂直運氣。
張春燕進來看見的就是這副模樣。她頓了頓，還是走近了，語氣依然溫柔體貼：“外面看著要出太陽，要不我幫你把桌子擺在院裏頭？這樣你可以一邊練字一邊曬太陽。”
張齊看過來，只是張春燕站的位置有點兒巧，正好背對著窗戶，逆光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，張齊眉頭微皺，凝視了幾秒，然後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。
張春燕見了也沒多言轉身去張羅了，張齊又再次遲疑地看著她背影，眉頭深鎖。
***
昨晚突然下起了霧雨，本以為就是進入冬天的征兆，不想，今日晌午太陽居然又出來了，不曬，反而照得人暖呼呼的。
因為平時也不怎麽來往，所以方言並沒有待在大院這邊，而是去了隔壁的小叔那。
由於張毅還有方錦最近都去鎮上念書，家裏少了他們安靜了許多。
方言半躺在躺椅裏，瞇著眼享受陽光，旁邊張羅氏在他的要求下沒能去稔山那邊，就幹脆拿了針線籃出來，一邊陪著他閑聊一邊穿針引線，裁剪布料，縫起衣服來。
方言勸不動也只好由她去。
圍墻另一邊，張齊最後還是在院子裏擺開了桌子，書本，紙張，筆墨，張春燕都給他擺好了，無奈，也只得氣悶地出來坐下。
曬著陽光，張齊懶散散地翻著書，桌上的白紙上字都還沒寫到一半。
張春燕和婆婆張劉氏在廚房裏，處理她昨天帶回來的食材。聽著院子裏兒子的讀書聲，張劉氏很是舒心，不停念叨著兒子的種種，手裏也麻利地幹活著，因此就沒有留意到兒媳婦根本就是心不在焉，視線總不自覺就看向外頭。
即使見到了，也只以為她是在看兒子張齊呢，心裏暗笑的同時也就更不會去提醒她。
張春燕自然也沒有註意到婆婆的心思，她確實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婆婆說話，不過註意力都放在了院子外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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